第八课 中国人的四面镜子

　　最近几十年，中国人把《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并称为“四大名著”。中国古代小说能称得上名著的何止这四部？《儒林外史》、《聊斋志异》、《孽海花》……哪个不算？区别就在这“大”——伟大。四大名著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在小说方面的最高成就，是中国古今各阶层人士最熟悉、最喜欢的艺术巨著，像四面镜子，映照出中国人的某些文化、心理特质。

《红楼梦》：映照出中国人的雅趣

　　《红楼梦》把中国人最文雅的表达方式——诗、词、曲、赋全吸纳进来，把中国古典文化的方方面面——建筑、美食、园林、绘画全利用起来，充满了一般小说达不到的雅趣。因此，这书不只是文人必看，毛主席还让大将许世友有空也看看。 　　外国人怎么看这本书？红楼梦学会第一任会长吴组缃（xiānɡ）给一个捷克留学生一对一地讲了一年《红楼梦》。学生学完后问：“吴先生，《红楼梦》所有的问题我都弄明白了，只有一个问题没弄明白。大观园里有那么多的珍宝，贾宝玉和林黛玉为什么不卷包而逃呢？” 　　无独有偶，山东大学教授马瑞芳也曾给一个日本学生讲《红楼梦》，她讲到“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该生大惑不解，问：“老师，您总是说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是个大悲剧，它有什么悲剧可言呢？您看这一段贾宝玉和林黛玉他们两个不是已经上床了吗？” 　　为什么留学生会有如此离奇古怪的问题？归根到底，他们没有看懂宝黛爱情是怎么回事，看不懂的关键是他们从俗世人的角度来观高雅的人生态度。《红楼梦》中的爱情雅到了无尘无土，像它的文字一样美到极致。怪不得红学家蒋和森说，中国可以没有万里长城，却不能没有《红楼梦》。

　　《水浒传》：映照出中国人的侠义

　　义者，宜也。在中国人眼里，行义，就是做应该做的事，这在《水浒传》的前半部中可以深刻感受到，尤其是鲁智深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贫济危。 　　唐君毅在《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中说：“侠义之精神，则由宅心公平，欲抱不平，以显正直，而归平顺”，并“伸展人间之委曲，使千里之外，闻风慕悦”。中国人对义举的赞美不遗余力，对义士的期盼古今同一。

　　义的一大敌人是钱。武松赤手空拳打死了老虎，这是勇；义是体现在他对待金钱的态度。当时，知县决定把悬赏的1000贯给武松。宋朝文官最高的宰相，武官最高的枢密使，每月工资300贯。武松不是有钱人，可他听说一些猎户由于没有按期完成打死老虎的任务，挨了好多板子，于是武松就把1000贯全都分给那些猎户。同样，宋江、柴进、晁盖都是不拿钱当回事，仗义疏财。人有求，我帮；人无求，应帮，我也帮。 　　义的又一大敌人是“色”。《水浒传》里美色的作用就是诱惑、威胁；好汉们也干脆：杀。这固然跟作者的价值观脱不开干系，但中国传统文化主流中，侠义跟女色基本是绝缘的。

《西游记》：映照出中国人的信仰

　　《西游记》不尊重佛教。玄奘到大雷音寺求经，佛祖两个助理——阿难和迦叶跟师徒几个要人事。没有？对不起，只能取无字经。师徒找如来评理。如来说：前两天我们这边有人下去给人家做法事，收了三斗三升米粒黄金，你们来取经也应该给点东西吧。把佛教的最高领袖描写成了一个市侩之徒。

　　《西游记》也不尊重道教。很多妖怪都是以道士的面目出现的，有的还是“国师”、“国丈”，飞扬跋扈，滥用邪术，危害百姓。 　　两大宗教在《西游记》中被贬抑，这反映了汉族的传统国民性里面，没有固定的信仰。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说，汉人对信仰缺乏敬畏之心，只信能给自身带来好处的东西。从唐僧仨徒弟的人物设定，可以看出汉人期望的理想状态。 　　沙和尚什么重活都干，什么好处最后才能捞上；但这个老实人在唐僧眼里基本没有地位。孙悟空有能力，但是不驯服；可是西行求法，要靠他消灾，不好管怎么办？紧箍咒。 　　猪八戒最舒服，担子主要是沙和尚挑，打架主要是孙悟空去。唐僧永远非常体谅猪八戒，他说什么，唐僧一般都信。这么一个好吃懒做、投机取巧的人，却很受上峰的喜爱。这说明汉民族内心非常羡慕这样一种生活状态：不负责任，利益均沾。

《三国演义》：映照出中国人的天下观

　　梁山好汉充满了英雄气概，而三国人物更多地体现出一种“国事情怀”。《三国演义》不太关注日常生活、家庭关系、伦理道德，比如曹操有几位夫人，家是哪里的，关羽的媳妇叫什么，有没有姐妹……罗贯中都没有交代，因为他关心的是天下大事、社稷苍生。这个关心与中华民族的生存发展、与民众的爱憎褒贬血肉相连。 　　《大学》八条目，最高就是平天下。《三国演义》体现了中华民族追求国家统一、向往安定太平的天下观。 　　在世界上的几个文明古国当中，中国文明从未曾中断，为什么？《三国演义》说，这是因为中华民族很早就形成了向往统一、向往安定的民族心理。这种心理是如此强烈，成为中国最大的聚合力。几千年来，中华民族不止一次被分开，但是每一次分裂，中国人总是以坚忍的毅力、巨大的牺牲去实现新的统一。 　　《三国演义》写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曹、刘、孙脱颖而出。尽管小说对这三家的态度有区别，尊刘，对曹操有褒有贬，对孙权有所议。但小说充分肯定了三家的一个共同点，就是眼观天下、志在统一。鼎立以后，谁都没有满足，大家都要继续追求国家的全部统一。统一是中国人的共识，早就印烙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中，千载而下，永无改变。

(作者:熊建 《人民日报（海外版》2010年2月25日) 【注释】

【课文背景词汇】

1.唐君毅：Tánɡ Jūnyì 中国现代学者，哲学家、哲学史家，现代新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曾就读于中俄大学、北京大学、毕业于中央大学哲学系。曾任教于华西大学、中央大学、金陵大学，任过江南大学教务长。

2.《大学》：中国古代儒家典籍《礼记》的第四十二篇。宋朝大儒把它从《礼记》中抽出，做了注解，把它跟《中庸》、《论语》、《孟子》编在一起，合称“四书”。 《大学》“八条目”是：①格物，探究事物；②致知，追求知识；③诚意，意念诚实；④正心，动机纯正；⑤修身，提供修养；⑥齐家，经营家庭；⑦治国，治理国家；⑧平天下，平定天下。

3.诗词曲赋：shī cí qǔ fù 中国古代的四种文体。诗，诗歌。词，最初是配上曲子演唱的歌词，句子大多长短不一，后来成为一种单纯的文学形式。曲，一种戏剧形式，一般特指元代的戏剧。赋，以描绘和铺陈事物、渲染气氛为主的文学形式，一般特指汉代的长篇大赋。

4.意绵绵静日玉生香：《红楼梦》第十九回的回目：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意思是：在一个美好的夜晚，对宝玉情真意切的袭人规劝宝玉要用心于学业功名；在一个静静的白天，对黛玉暗怀情愫的宝玉用香芋的故事给黛玉解闷开心。

【百科性词汇】

1.《红楼梦》：清代长篇小说，成书于1784年，前80回曹雪芹著，后40回高鹗续。本书是一部具有高度思想性和高度艺术性的伟大作品，作者具有初步的民主主义思想，他对现实社会、宫廷、官场的黑暗，封建贵族阶级及其家族的腐朽，对封建的科举、婚姻、奴婢、等级制度及社会统治思想等都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并且提出了朦胧的带有初步民主主义性质的理想和主张。

2.《水浒传》：shuǐhǔzhuàn 长篇小说，明施耐庵著。书中对宋代的宋江、方腊等农民起义作了正面、客观而不失理性的描写，塑造了众多的农民起义英雄形象，在文学史上也确立了后世白话叙事文学深厚的民间色彩。

3.《三国演义》：是中国第一部长篇章回体历史演义的小说，以描写战争为主，反映了蜀、魏、吴三个政治集团之间的政治和军事斗争。大概分为黄巾之乱、董卓之乱、群雄逐鹿、三国鼎立、三国归晋五大部分。在广阔的背景上，上演了一幕幕波澜起伏，气势磅礴的战争场面，成功刻画了近四百个人物形象，其中曹操、刘备、孙权、诸葛亮、周瑜、关羽、张飞、等等人物形象脍炙人口，不以敌我叙述方式对待各方的历史描述，对后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编者罗贯中将兵法三十六计汇融于字里行间，既有情节，也有兵法韬略。

4.《西游记》：古典长篇小说，明代吴承恩著。此书描写的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保护唐僧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传奇历险故事。

5.《儒林外史》：rú lín wài shǐ 由清代小说家吴敬梓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全书共五十六回，约四十万字，描写了近两百个人物。小说假托明代，实际反映的是康乾时期科举制度下读书人的功名和生活。作者对生活在封建末世和科举制度下的封建文人群像的成功塑造，以及对吃人的科举、礼教和腐败事态的生动描绘，使小说成为中国古代讽刺文学的典范，也使作者吴敬梓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批判现实主义的杰出作家之一。

6.《聊斋志异》：liáozhāi zhì yì 简称《聊斋》，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一部文言短篇小说集。全书共有短篇小说491篇。题材非常广泛，内容极其丰富，艺术成就很高。作品成功地塑造了众多的艺术典型，人物形象鲜明生动，故事情节曲折离奇，结构布局严谨巧妙，文笔简练，描写细腻，被称为中国古典文言短篇小说的巅峰。

7.《孽海花》：niè hǎi huā 晚清谴责小说，清朝曾朴著。作者以状元郎金雯青与名妓傅彩云的婚姻生活故事为情节主线，将30年间重要历史事件的侧影及其相关的趣闻佚事，加以剪裁提炼，熔铸成篇。《孽海花》所表现的30年历史内容，亦即同治中期至光绪后期这一特定历史阶段政治和文化的变迁史。

8.佛教：fójiào （Buddhism）世界主要宗教之一，主张生死轮回，善恶有报。相传为公元前6—前5世纪时由古印度的释迦牟尼创立，广泛流传于亚洲国家。

9.玄奘：Xuán Zànɡ 即《西游记》里的唐僧。唐代人，曾经受当时的唐朝皇帝太宗派遣到印度学习佛经。

10. 如来：如来佛的简称。释迦牟尼的简称之一。

11.聚合力：jùhélì 聚集在一起的能力和力量。

【语文性词汇】

1.雅趣：yǎqù 名词。高雅的志趣。

2.大惑不解：dà huò bù jiě 非常糊涂；不明白。

3.离奇古怪：líqí ɡǔɡuài 非常奇怪；出人意料。

4.归根到底：ɡuī ɡēn dào dǐ 应为“归根结底”，归结到根本上。

5.扶贫济危：fú pín jì wēi 用资金或财物扶助贫困的人或贫困的地区，解救处境危险的人。

6.不遗余力：bù yí yú lì 用出全部力量，一点儿也不保留。

7.义士：yìshì 名词。旧时指侠义的或能维护正义的人。

8.宅心：zháixīn 名词。心地，内心，居心。

9.猎户：lièhù 名词。靠打猎为生的人。

10.绝缘：juéyuán 名词。通常指阻滞热、电或声通过的材料。引申指对某种影响具有抵抗力；与某种不好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11.人事：rénshì 名词。礼物。

12.市侩之徒：shìkuài zhī tú 名词。像唯利是图的奸商一样的人。

13.飞扬跋扈：fēi yánɡ bá hù 骄横放肆。

14.滥用邪术：lànyònɡ xiéshù 胡乱地使用不正当的方法。

15.贬抑：biǎnyì 动词。贬低并压制。

16.驯服：xùnfú 动词。顺从；使顺从。

17.紧箍咒：jǐnɡūzhòu 名词。《西游记》里唐僧用来制服孙悟空的咒语，能使孙悟空头上套的金箍缩紧，使他头疼，因此叫紧箍咒。比喻束缚人、控制人的东西。

18.体谅：tǐliànɡ 动词。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给以谅解。

19.好吃懒做：hǎo chī lǎn zuò 喜欢吃美食却不愿意工作。

20.投机取巧：tóu jī qú qiǎo 利用时机和巧妙的手段谋取个人私利；不愿意下苦功夫，凭借小聪明侥幸取得成功。

21.上峰：shànɡfēnɡ 名词。旧时指上级长官。

22.社稷苍生：shèjì cānɡshēnɡ 名词。国家和百姓。

23.褒贬：bāobiǎn 动词，评论好坏。

24.爱憎：ài zēnɡ 名词。热爱与仇恨。

25.脱颖而出：tuō yǐnɡ ér chū 比喻人的才能全部显示出来。

26.三国鼎立：sānɡuódǐnɡlì 像鼎的三条腿那样站立着。从公元220年起，在中国历史上先后建立了魏、蜀、吴三个国家，它们三分东汉州郡之地，各霸一方，称王称霸，互相对峙，这种政治局面习称为“三国鼎立”。鼎，古代的煮肉器，由三只脚支撑。故后世形容三方面的势力对峙也为“三足鼎立”。

【练习与语言实践】

（一）课文内容练习